电影托拉斯这头巨兽

电影托拉斯这头巨兽

08.07.2021文 | 陈伟光

托拉斯是Trust的音译,泛指一个行业中通过收购与合并,达到垄断市场的做法。电影业从一开始就面对这头巨兽,各种反托拉斯的手法不断改进,为的就是达到公平竞争的目的,而这一切都要从爱迪生垄断放映器材和拍摄技术开始说起。

专利诉讼造就托拉斯

电影被视为继戏剧、舞蹈、建筑、雕塑、绘画、音乐、诗歌之后的第八艺术,它的出现是结合了不少前人的经验而成,爱迪生在1891年替改良后的放映技术申请了专利,开始为往后的商业利益佈局。当电影成为公众娱乐后,各家电影公司就开始设法保护自己作品的版权,爱迪生从1897年就不断向侵犯他版权的人提出诉讼,单单在电影诞生的前十年(1895 – 1905),类似的法律诉讼就多达五百宗。为了解决问题,美国当时最大型的七家电影公司(Edison、Biograph、Vitagraph,、Essanay,、Selig Polyscope,、Lubin Manufacturing、Kalem Company)以及两家法国电影分公司(Star Film Paris和American Pathé)联合组成了Motion Picture Patents Company(MPPC),这些公司都享有专利权,并且规定凡是处理其他公司电影的发行商,都不准发行这九家公司的电影,于是大多数的发行公司纷纷合并成MPPC旗下的General Film Company,以便取得授权发行他们的电影,MPPC就这样成为电影史上最早出现的托拉斯。

爱迪生垄断市场

由于MPPC拥有的电影专利大部份都由爱迪生控制,所以也被外界称为Edison Trust。爱迪生不只是发明家,同时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,他在1908年与Kodak达成电影胶卷的协议,由他掌控的MPPC要求影院每周缴纳五美元专利使用费,发行商则是每年五千美元,没有MPPC的允许,任何独立制片商都不得拍片。他们使用各种手段逼使对手就范,除了通过正规的法律诉讼,私下还成立侦察队监视,甚至派黑帮打手捣乱拍片现场抢走器材。这段期间的MPPC完全垄断了电影业的制作、发行、放映等环节,导致独立制片商纷纷作出反抗,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发行商Carl Laemmle,这位德国移民和MPPC决裂后,成立了自己的独立制片公司,也就是后来的环球影业Universal。另一位匈牙利移民William Fox也成立自己的制片队伍与MPPC抗衡,他就是Fox Films的创始人,当时被MPPC打击的独立制片公司还包括派拉蒙和华纳兄弟。

爱迪生不只是发明家,同时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,通过各种专利诉讼,试图垄断早期的电影市场。

 

电影公司出走荷里活

为了逃避专利托拉斯的魔爪,这些独立制片公司被逼离开当时的电影大本营纽约,跑到最远的美国西岸,最终选择在加州的荷里活落脚,由于这里常年阳光充足,十分适合拍片,不必像纽约那样需要在摩天楼顶层开设摄影棚,加上现成的自然景观,渐渐发展成一个蓬勃的影城,从此改写了美国电影的历史进程。为了突破MPPC对全国五千多家五分钱影院(Nickelodeon)的垄断,独立制片公司开始效法意大利和法国,拍摄一些剧情长片,有别于MPPC发行的20分钟电影,这个制片策略十分凑效,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,MPPC因此丧失市场,终于在1917年被法院判决倒闭。第一次世界大战(1914 – 1918)重创了欧洲的电影业,间接让没有参战的美国崛起,荷里活电影趁机攻占全球市场,取代欧洲成为最大的电影生产地,当初跑来荷里活避难的独立电影公司因祸得福,纷纷壮大成为电影巨头,继而演变成规模更大的托拉斯。

为了逃避专利的托拉斯,独立电影公司纷纷来到荷里活落脚,从此改写美国电影业的历史进程。

 

派拉蒙法令反垄断

荷里活在一战结束后,开始进入为期三十年的黄金时代,电影公司建立了分工精细的片厂制度,加速了电影的发展,渐渐看到各大巨头的雏形,「五大」派拉蒙、华纳兄弟、米高梅、二十世纪福斯、雷电华RKO和「三小」环球、哥伦比亚、联艺UA的格局主导了整个荷里活,彼此竞争激烈。由于五大制片厂拥有本身的院线,主导了影院的放映自主权,一些独立影院为了获得片源,也必须接受不平等的条件,放映一些不卖座的影片,还要自负盈亏。当时的电影巨头都有本身的签约明星和编导,其他独立制片想要借用,就需要付出一大笔费用。如此一来,市场再度被托拉斯垄断,结果被美国司法部盯上,经过十年的诉讼拉锯后,最终在1948年通过历史著名的《派拉蒙法案》,这是一条反托拉斯法案,最高法院判决「五大」和「三小」存在垄断行为,必须脱离院线业务,禁止包档发行和压低票价等行为。在法令生效后,各大电影公司陆续卖掉旗下的影院,只保留制作与发行业务。

流媒体是下一个目标

不过《派拉蒙法案》在实行了72年后,在去年8月7日被美国司法部宣布终止,这是因为时移境迁,当年的法例已经不适合套用在如今出现的连锁影院和流媒体身上,例如迪士尼通过各种平台的协同效应达到垄断的目的,政府需要有新法令来管制新媒体的生态。在《派拉蒙法案》制定的年代,迪士尼还只是一家不起眼的独立制片厂,还没有资格成为被告,当年的五大三小如今只剩下环球、华纳和派拉蒙,哥伦比亚和米高梅则先后被Sony影业和Amazon收购,但至少还保留名字,不像二十世纪福斯那样,被迪士尼收购后改名。雷电华RKO早在1957年破产,联艺经过多番易主后,最后被并入米高梅。而如今电影的最大敌人是流媒体,Netflix和Amazon正在通过收购和签约,慢慢形成另一种形式的托拉斯,是美国司法部下一个对付的目标。

阻止Netflix在流媒体平台的垄断,是美国司法部制定新法案的目标,以避免另一头托拉斯的出现。

 

陈伟光

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、影痴与音乐发烧友,近年从剧场教学退休后,喜欢在社交媒体撰写各类艺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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